薛村古民居:逆溪之畔话沧桑
时间:2020-07-31 13:3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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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安县城西北约10公里处有一个名叫薛村的小山村。它背依云梦山,南对象山、金斗山,东有龙潭河,西有林泉河。两河并驰南下,遇山受阻汇在一起,折向西南流入涧河,被人称为“逆溪”。远远望去,这里山清水秀,整个地形恰似一个“元”字。
就在这个恬淡、安静的小山村内,至今仍保存着一处布局俨然、古朴文雅的老住宅区,生活在这些老住宅里的村民耕读传家,言谈举止间透出诚朴处世、谦恭信义的味道,让外来者流连忘返。
整个村庄东西长500余米,南北宽约400米,一条环村道路将新旧建筑群明显分开,一座座新式房屋正好把那片古民居围在中间。
老住宅区面积不大,一条东西向的老街坑洼不平,长约百米,四五米宽,将它分为南、北两个部分。街道两旁,一座座深宅大院以石条奠基,规划有致;大门前方,一对对上马石分立左右,雕饰各异,显示着旧时宅主的地位、富有和情趣。
在老街北侧,目前存留的古宅数量最多,而比较完整的有4座。其中,最西头的3座式样一致,风格雷同,皆是四进的深宅大院,应是在同一个时期规划、建设而成。这些宅院坐北向南,进深60余米,每座宽约11米,临街为面阔三间的倒座儿,大门设在每座院子的东南角,都是2米宽、5米高的二层楼,属于典型的“走马门楼”。门楼装饰复杂,砖雕、木雕构件花样繁多,皆有富贵、吉祥的寓意。
我们走进其中一座被当地人称为“大夫第”的院子,迎面即看到一座照壁,照壁中央是一个砖雕的“龙头福”,字体灵动,据说由一位俗名为吴兆熊的华山高僧所书。从院中往里走,我们发现整处宅子就着北高南低的地形逐层推进,又分为3个小院。在中轴线上,依次砌着3个高台,装有6级踏步台阶,再往上是高大轩昂的过厅、二厅和上房。这些正房皆出前檐,装着格子门,上面的雕花大多已被铲毁。每个小院中,正房前面都建有对厦,有的是一层瓦房,有的是二层楼房,高低不同。宅院后部还设有花园,结构紧凑,小巧玲珑,有数棵古树挺立于花园内的杂草丛中。
老街南面,有一座更具规模的院落。据村民讲,多年以前,它的大门上安放有一块巨匾,上刻“参军第”3个大字,相传是薛村吕氏家族最兴旺的时候所建。这座四进大院也坐北朝南,与北面院落不同的,这里宽敞了许多,临街房、过厅、二厅和上房均面阔五间,并且各个小院中的对厦皆出前檐,形成了走廊。整座院子东设小巷,西有花园,档次非常高。
老街东头北侧的一座大院也颇具特色,相传它建于清康熙四十七年(公元1708年)。说起其独到之处,村中老人介绍说,它主要是按照“凤凰展翅”的风水思想设计、建造而成。通俗点儿讲,就是这座宅院的结构后窄前宽,以最后面的正房两端为起点,逐渐向前呈扇形布局。我们在现场看到的情况确实如此,最直观的就是它中轴线上的正房逐层加宽:最后面的上房面阔三间,中间的过厅面阔四间,而到了临街的倒座儿则成了面阔五间,设计可谓匠心独运。
在这座古宅内,至今仍保留着一个完整的照壁,上面的砖雕图案为“凤凰斗麒麟”,画面栩栩如生。另外,这里还存有两块古匾:一块上刻“君子偕老”,是清朝康熙年间的“钦命提督河南全省学政、刑科给事中邵某”为该村的“州同吕起曾及其妻”而立;另一块上刻“南山北斗”,是乾隆年间众多受业学生为庆祝恩师吕辰垣七十大寿而立。
在薛村古民居的东南部,有一座吕氏宗祠,虽历经数百年风雨,仍屹立于“逆溪”岸边。其中的许多房屋早已坍塌损毁,但大殿、厢房和门厅仍存。尤其是大殿,面阔五间,高大壮观。
——薛村吕氏,原来颇有渊源——
一个偏僻的小山村,怎么会有规模如此之大、规格如此之高的古民居群?几日来,我们访问了村中的多位老人,并查阅了他们历尽艰辛才保存下来的《吕氏新安宗志》、《宗祠祭规》等祖传书籍,才基本理出了头绪。原来,建设、居住在这些古居中的人与洛阳明清时期的著名世家——吕维祺世家血脉相连,渊源颇深。
吕维祺,字介孺,号豫石,是明代著名的理学家,新安县人。万历四十一年(公元1613年),26岁的他考中进士,被授兖州推官,后屡屡升迁。崇祯元年(公元1628年)出任南京兵部尚书,后因“剿寇不力”,归居洛阳,设立“伊洛会”,广招门徒,著书立说。崇祯十四年(公元1641年)正月,李自成率军进攻洛阳,吕维祺劝福王朱常洵散财饷士,以济时荒,福王不听,他就尽出家私设局赈济。洛阳城被攻陷后,吕维祺被俘,农民军中有认识他的,知其品行端正,欲释放他,但他“不辱大节”,在周公庙内引颈受死。死后,他被朝廷加增为太傅,谥号忠节。
吕维祺有一个胞弟,名叫吕维祮,曾任山西乐平知县,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,叫吕维褆,均住新安县城。吕维祺死后,他的两个弟弟也受到了株连,相继而死,整个大家庭突然陷入了灭顶之灾。家里的妇孺们由于无法继续在县城生存下去,纷纷逃走避难活命。吕维祺的两个儿子吕兆璜、吕兆琳和家人逃到了横山村,吕维礻吉的妻子游氏带其子吕兆瑜逃到了白墙村娘家,吕维礻是的母亲田氏则领着父母双亡的5岁小孙子吕兆琚逃到了薛村娘家。
田氏带着吕兆琚逃到薛村后,她的娘家人避风声,在象山半腰打了几孔土窑,让两个人暂时隐居起来,并把山麓的几亩好田给田氏耕种。由此,吕家人开始在薛村生活、繁衍起来。
世事变迁,到了清代,由于重视教育,耕读不辍,这个吕氏家族很快便又腾达起来。特别是迁往横山的吕维祺的后人,从清初到乾隆年间,四代人中有14人成为著名的学者、诗人,至少有7人在科举中考中进士,占到了明清两代新安县全部进士中的1/3,堪称稀奇。其中,吕维祺的二儿子吕兆琳在顺治十八年(公元1661年)中进士,为孟津王铎的女婿,历任监察御史、户部仓场侍郎等职。吕兆琳二儿子吕履恒,在康熙三十三年(公元1694年)中进士,官至户部右侍郎;其三子吕谦恒,在康熙四十八年(公元1709年)中进士,是著名的文学家,与方苞过从甚密。随后,吕履恒的儿子吕守曾在雍正二年(公元1724年)中进士,吕谦恒的儿子吕耀曾在康熙四十五年(公元1709年)中进士,历任户部仓场侍郎等职,同时他还是著名诗人,著有《横山诗草》等。其间,横山、白墙、薛村的吕家人相互扶助,使整个家族又兴盛起来。
到了康熙二十五年(公元1686年),居住在薛村穆勒阻⒁丫45岁,在横山、白墙宗亲和田家人的支持下,他根据京城豪华官宅的样式,在村中同时建起了3座深宅大院,就是本文前边介绍的位于街北的连排宅院,分给1个儿子吕健恒、吕益恒、吕世恒居住。22年后,吕健恒又率子孙在村东头建起了那座“凤凰展翅”样式的大宅院。
薛村的吕氏后人在清朝雍正、乾隆年间也人才辈出。其中,吕益恒的儿子吕扬曾、孙子吕公焕两人均为中宪大夫;吕公焕的儿子吕嗣关在乾隆五十四年(公元1789年)中举,官至直隶顺天东路同知;而吕世恒的儿子吕起曾为候选同知,其孙子吕公烈官至参军。
薛村老街南侧规模宏大的“参军第”和村东南现存的薛村吕氏宗祠,就是吕家人在这一时期建设的。此前,他们这个大家族的宗祠建在横山,每年几次祭祖,薛村的吕氏后人必须走很远的山路,来往十分不便。乾隆三十八年(公元1773年),身为参军的吕公烈与横山族人多次交涉,被允许在薛村建祠。随即,吕公烈率领薛村人家,斥巨资,用了一年的时间,在村东南建成了一座东西宽12米、南北长60米的薛村吕氏宗祠,并在祠旁建成了一座私塾和一座魁星塔。次年,他又在村中街南边为自家建起了宅院一座,即为“参军第”。
——薛村之人,注重耕读传家——
在村中吕氏宗祠西厢房的一处墙壁上,至今还镶嵌着一块刻制于清朝乾隆五十四年(公元1789年)的“戒石”,石上刻着用来教育薛村所有吕氏后人的《孝睦房训词》和一首《望江南词》。只见上面讲道:“传家两字曰,读与耕;兴家两字曰,俭与勤;安家两字曰,让与忍;妨家两字曰,淫与暴;忘家两字曰,盗与奸。休存猜忌之心,休听离间之语,休做生分之事,休专公共之利……”真的是字字珠玑,劝人良善,发人深思。
自明末迁到薛村,吕氏后人在这里已经居住、生活了400余年。秉承着这样的家训,他们与人为善,自强不息,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内逐渐发展壮大起来。
薛村人口有两大姓,一为田,一为吕。长期以来,田氏常谈吕氏的文穆家声、忠孝世泽,吕氏多讲田氏的孟尝之美、活荆之悌,两姓人家和睦相处,源远流长。时至今日,村中谁家遇到大事,无论田姓还是吕姓,邻人都会有力出力,有钱出钱,相互帮助。
正是这良好的民风及和谐的环境,才使得薛村众多的古建筑虽历经300余年风雨,能够比较完整地保存至今。据该村的有关记载,薛村的民居、祠堂等建筑,原来规模更大、更为完整,主要是在民国时期被镇嵩军放火烧毁了许多。在“文革”期间,虽然“破四旧”运动形势很紧,但由于村中极少有人出来使坏,所以,这里受损并不太多。到现在,村中许多吕姓人家中还保存着祖先早年留下的匾额、书画、文集等。
在薛村,我们遇到了一位叫吕百臻的人。他虽已56岁,终日在田地里劳作,但藏书甚丰,勤于研读,还在极其简陋的条件下长期坚持写作。更让人惊叹的是,他所著的《薛村文史》一书,所用的纸张都是一张张捡来的!